【亮光】waiting for you
*长篇写累了码个短篇快乐一下
*小塔矢遇见不同时间线进藤光的故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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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先给你家的围棋会所打个电话吧。看看市河小姐怎么说。”
对面的年轻人拿起话筒，熟练地按键。他穿亮金色连帽衫，内搭白T恤，套工装牛仔裤，脚踩最新款匡威，最重要的是他那缕额前挑染的金发，让他看起来像是个不好好读书的不良少年。塔矢亮环顾四周——这里是拉面店，看装潢像是楼底那一家的加盟店。年轻人正在吃拉面，是海鲜豚骨口味，碗旁放了一瓶冰可乐。塔矢亮一向不爱喝冰可乐。碳酸饮料是不健康的饮食。
电话拨通了，他在听筒这头说着些什么，可塔矢亮并没有听。他只是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响起，对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：“我问市河小姐塔矢亮在不在，她跟我说你正在里边打谱。难不成真的有时空穿越这回事？”
塔矢亮想，或许这确实是真的，要不然怎么解释他在下棋时一个眨眼，就来到这里了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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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小六年级的塔矢亮穿越了。在穿越前，他刚刚结束与那位儿童名人战冠军的对局。芦原先生问他，对方叫什么名字，他想了想，说，我忘记了。
“明明开局前还问了人家名字的啊。”芦原先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。塔矢亮有些茫然。对啊，明明已经问过名字，为什么还是记不住呢？
接下来是每天都会做的打谱。秀策的棋谱已经打过很多遍，每一次都能从中发掘新的东西。对于围棋，小小年纪的塔矢亮保持一种敬畏的态度。他并不认为围棋是一个枯燥的东西。相反，每一步的千变万化，棋盘形势的瞬息万变，高手对决时智力与计算的博弈——这些东西令他着迷。他极为认真地投入到十九道的钻研之中，想，我要成为职业棋手，一直一直这样下棋，永远不要停止。
在他落子的一瞬间，他眼前的一切忽然如电影切幕般移形换影，棋盘，桌子，会所的天花板通通被替换成了面碗，可乐，拉面店暖黄色的装潢，以及自己面前这个年轻男孩，正瞪大了一双圆眼睛，看着他。
“时空穿越……我的天哪……你是……”对方抑制不住激动和惊讶，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，“塔矢，你是不是还在读国小六年级？”
塔矢亮点了点头。随后，他看见男孩忽然笑了，弯弯的眼里荡漾出了一种神秘莫测的情感。那种情感一下子揪住了他。只是他还太小，不明白这种眼眸里闪现出的细碎光辉其实有一个很缱绻的名字：怀念。
他看见额前挑染金发的男孩蹲下来，对他说：“我叫进藤光，十五岁。你以后会遇见我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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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在拉面店的柜台上，进藤光给塔矢亮叫了一碗面，边吃边跟塔矢亮洋洋洒洒地介绍了一番自己。从进藤光不着边际的话语里塔矢亮提炼出来了几个关键信息：十五岁的自己和他都是职业棋手，自己是三段，进藤光是初段；是可以一起研讨棋局的好朋友，虽然经常吵架；未来的自己在对局中从不吃午饭；进藤光非常爱吃拉面；两人是“一生的劲敌”……
听到这里，塔矢亮的脸上流露出困惑的表情：“真的吗？我们两个以后是彼此一生的劲敌？”
进藤光郑重其事地点点头。“这句话可是你说的。”
啊，这句话原来是他自己说的。
“你想去什么地方玩吗？我可以带你去。小小年纪总窝在会所里下棋，多没意思。”
塔矢亮握着筷子的手一顿，歪着头想了想，说：“我可以去我家的围棋会所看看吗？”
“哎？”进藤光吓了一跳，“可是……万一长大后的你也在里边怎么办？不是说不同时空的人不能够碰面，碰面就会消失吗？”
进藤光作为一个闲暇时间看少年漫画和玄幻小小说的人，自认为对于这种超能力突发事件还是很有发言权的。
“但是——”塔矢亮看了看四周，“你没发现吗？周围的人其实并没有看见我。”
闻言，进藤光顺着塔矢亮的目光将整个店铺扫视了一遍。拉面店里的嘈杂人声早就消失了，周围的人，无论是拉面店老板，服务生，还是坐在旁边喝酒的大叔，年轻小姐，背书包穿制服的学生，都用一种极其诡异和惊恐的表情看着他。甚至有些人还掏出手机准备报警。塔矢亮面前的拉面碗，还是满满当当，冒着诱人的香气——可明明进藤光之前还看到塔矢亮将一大碗拉面汤喝掉！
进藤光想，怪不得先前他说“给我旁边这小孩来一份招牌拉面”时，给他端上来的服务生一脸僵硬和欲言又止。
“……你应该早点说的。”
咬牙切齿地抛下这一句后，进藤光从钱包里翻出几张钞票压在碗底，随后一跃而起，猛地向店门外冲去。
塔矢家的围棋会所离这里并不远，走路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。“我本来和他约的是今天晚上啊。”进藤光边走边偶尔踢一脚路上的小石子，“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……”
来到围棋会所，进藤光熟门熟路地进去。刚一进门，市河小姐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，“小光！你们约的时间不是晚上吗，怎么这么早？”
“因为我晚上有事，所以提前赶过来践行约定。”进藤光朝会所里边望望，“我先进去啦！”
国小六年级的塔矢亮跟着进藤光的脚步，一点点向里边走去，来到他这段奇妙旅程开始的地方。长大后的塔矢亮依然喜欢坐在这里，穿灰色毛线衫，手拿一本棋谱，正在复盘。清脆的落子声回荡在这片狭小幽静的空间里。
听到脚步声，他抬起头，“进藤？你怎么来了？”
进藤光在他对面大大咧咧地坐下，“晚上有事所以来不了了，提前过来，你不介意吧？”
“当然不介意。”塔矢亮说。
职业棋士的交锋就此开始。塔矢亮站在棋盘的旁边，看着十五岁的自己和进藤光在棋盘上进行龙争虎斗的搏杀。这种感觉真奇妙，他想。他全神贯注地观看黑白双方在十九道中不停周转，看他们精妙的计算在棋步当中的体现。他原本以为只此一手的地方，进藤光却能出乎意料地开辟一条崭新的道路。他原本认为无法挽回的死地，却在塔矢亮的腾挪中巧妙地转化成了难以动摇的优势……棋局的空当里他抬头看着未来的自己，那张脸上除开严肃认真，还有一种隐隐的喜悦在里面。这是小时候的塔矢亮难以体会到的喜悦——那是棋逢对手的欣喜和激动。
原来“一生的劲敌”，是真的。
正全神贯注下棋的进藤光猝不及防对上小塔矢的视线，手中的棋就没拿稳，一下子落在了和原先设想差一路的位置，原本的拆三变成了拆四——完了！他想，这一步臭棋待会肯定要被逮着骂！
果然如此。
复盘时，塔矢亮敏锐地揪住这一点进行打击，“这一步棋也是你的脑袋想出来的？”
“当然不是！”进藤光反驳，“这是由于外边的不可抗力因素下出来的！”
“不可抗力因素？是你没有好好想吧！”
“怎么可能！我每一步棋都会精心计算！”
“那你好好解释一下这一手又是怎么回事？总不能是你精心计算出来的结果吧！”
进藤光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棋盘边上站着的小塔矢，“反正不是因为实力，也不是粗心，就是一些……奇奇怪怪的东西影响了我！”
同一个人的不同年龄段出现在你面前，你肯定也要被吓傻的吧！进藤光愤愤地想。两人又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一阵之后，进藤光回头去找那个棋盘边上的身影，却发现对方已经消失不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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塔矢亮又进行了一次穿越。
来到二十二岁的进藤光身边时，塔矢亮已经很淡然了。他把自己的所有经历都诉说了一遍，顺带加上一句：“这里除了你，谁也看不见我。”
二十二岁的进藤光刚开始也忍不住小小地震惊了一下，但后来就接受良好了。他甚至还开了个玩笑：“太可惜啦，要是那家伙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出现在他面前，估计人都要傻掉。”
二十二岁的进藤光，已经夺得了本因坊头衔。而塔矢亮也成为了名人头衔的持有者。
“我终于能够拿到了吗？”听到这里，小塔矢晕晕乎乎地想着。那是不是意味着，我离神之一手更进一步了呢？
他跟进藤光走出家门，来到棋院会馆的门口，在那里看见了一群他不认识的人。进藤光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，塔矢亮想，这些人应该是对方的朋友。走上会馆二楼，他看见二十二岁的自己，长发飘飘，西装革履地走过来。
“进藤，”他说，“让你久等了，抱歉。”
“哪有哪有，我刚刚才到。”进藤光说，“待会回家还是去会所？”
“回家吧。”
坐着出租车来到了塔矢家附近。下了车，他们肩并肩走在人行道上，小塔矢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。他看着前面的两个人，他们一个在说，一个在听，不会有人能够破坏他们之间的氛围。
这种氛围像什么呢？春天飘落的樱花，夏天小孩子吹的五颜六色的气泡，秋天金红的叶子落在寺庙前，冬天北海道沉寂多年的雪。好天气和放学后的街道，溶金的黄玫瑰，对视时的目光彼此交融，自彼此眼眸的深深处投射一片蔚蓝的大海。不需要跋涉，也不需要言语，就像潮汐和月亮，那么守时，那么默契，那么融洽。
他恍惚间看见两个人靠在一起的手，轻轻地扣在一起，随后又轻轻地分开了。
他想，那是错觉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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踏上那一天的奇妙旅程之后，塔矢亮遇到了很多很多个进藤光。有十五岁的，有二十二岁的。有下围棋的，可更多是不下围棋的。他也偶然遇见过很多个塔矢亮，但那些塔矢亮无一例外，都是顶尖的职业棋手。他碰见一身运动装扮的进藤光，背着球棒去和别的学校打比赛。他也碰见在高中课堂上昏昏欲睡记着笔记的进藤光，在“未来职业规划”表格上停顿了很久，最后写下一个“无”。他看见在街上滑滑板的进藤光，在货运公司开货车的进藤光，还看见在花店卖花的对方。他跟着那些进藤光去过很多地方，看见明治神宫球场里高高挥舞的球棒，田间小道开满野花，写满板书的黑板还有未来加油的寄语……塔矢亮有时候并不能完全明白这些东西所代表的意义。他看不懂滑板的技巧，不明白数学公式运用的奥妙，正如同那些进藤光不明白围棋的进退攻守，只此一手的惊喜和胜负子落下的激动。每当塔矢亮说起围棋时，他们总是会露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：“围棋？那不是老头子才玩的玩意吗？”
摆在无数个塔矢亮面前的只有一条路，但摆在进藤光面前的却有很多条路。到底要有什么样的机缘巧合，才能让进藤光踏上和塔矢亮相同的那条道路，隔着千山万水与时空走过来呢？
塔矢亮在路上碰见的最后一个进藤光，是一个二十八岁的上班族。彼时他正坐在公园的摇摇椅上发呆，身旁停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。塔矢亮的突然出现，对他来说好像也是一个意料之中的奇遇。“啊，”他嘟囔着，“这种事情居然真的可以发生。”
他蹲下来，和塔矢亮的眼睛平视：“你找我有什么事吗？”
塔矢亮没说话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。过了许久，他才说：“……请问您会下围棋吗？”
出乎预料的，进藤光点了点头：“会下一点吧，都是小时候学的。后来学业太忙，就放弃了。”
这样啊……
塔矢亮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。他垂下了头。
公园里的风景很美，白色的鸟儿成群结队飞过，周围的气氛一下子静寂得连呼吸都清楚可闻。
“要兜风吗？”进藤光突然问。
坐在摩托车后座的感觉真的很爽快。塔矢亮带着头盔，感受着强劲的风从耳朵边掠过，听着发动机的声音和进藤光爽朗的笑声。他们花了很久从桥的这边跑到桥的那边，看见湖面波光粼粼，反射太阳的光辉。绕过一条又一条知名的，或不知名的小路，感受着急停和加速时肾上腺素飙升的快乐。塔矢亮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疯狂的时刻，但进藤光已经习以为常。
“人生苦短嘛。”他说，“人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。”
摩托车加速行驶，风驰电掣，最后停留在了塔矢亮家围棋会所的门口。
“快回去吧。”
进藤光留下这一句话后，就潇洒地骑着车离开了。塔矢亮站在台阶上，猛然回过神，冲进藤光的背影大喊道：“进藤先生！我们还会再见吗！”
摩托车上的人挥一挥手，声音渐渐消失在风里。“会的！”
于是塔矢亮转身，推开了围棋会所的大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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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自己身体的感觉真奇妙，塔矢亮忍不住想。推开门的一刹那，他眨眼间就回到了棋盘前。上边的秀策棋谱摆了一半，桌边还有那本摊开的围棋书。他看了看，重新执起黑子，听着自己手下传来的一声声啪嗒的脆响。
“亮君，亮君？”是市河小姐的声音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刚有个年轻的男生打电话问你在不在，我说你在打谱。他是亮君约来下棋的人吗？”
闻言，塔矢亮一下子呆住了。“他……现在还在电话那边吗？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。
“没有哦。他已经挂断了。”市河小姐摇摇头，“不过……他最后还说了一句话，说……他说「我们终究会遇见的」。亮君，这是什么意思呢？”
是啊，什么意思呢？
塔矢亮摇摇头，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打谱。不久后他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动静，一串啪嗒啪嗒的脚步声，紧接着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：“啊，这里有个小孩子！”
市河小姐想解释什么，而塔矢亮则从棋室暗处走向那一片充满光的地方，微笑着对那个和他相同年纪的，额前有一缕金发的小男孩伸出手，说：“我们来下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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